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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石岗:乙未七夕穿越天山

www.peopletop.com.cn(2015-10-09)来源:西部新闻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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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丽天山  

  今天是七夕,该是情人聚会的时候,而我却要穿越天山。天山难道是我的情人吗?
  自从李白的那句“明月出天山,苍茫云海间”在耳边响过,天山的高峻与神圣就开始常挂在心间了。但是,天山在我心中,除了高峻与神圣,还有那么几分凄苦。因为在古代所有描写天山的诗歌,最后都要归于征战或思乡之苦。李白写完明月,马上来一句“由来征战地,不见有人还。”这就给天山笼罩上了恐怖的气氛,去了就别想回来!幸好,李白笔下的天山,据说不是现在的天山,而是祁连山。
  还有一首写天山的诗是我最喜欢的,它出自清末民初我的家乡醴泉的先贤宋伯鲁,可能是乡情最亲吧,宋公的这首诗虽然也凄苦,但是却情境细腻,读来让人惊心,让人开悟,所以,也最叫我长吟。“亭亭一片长安月,万里来照天山雪。天山雪后风如刀,行人望月肠断色。瀚海凝冰九月秋,毡车如纸失骦裘。却将十亩闲闲乐,换取穷边夜夜愁。”
  宋公是清末进士,参与戊戌变法,慈禧政变后被流放新疆,他在阴历九月路过天山,这时天山下起大雪,车毡无以御寒,可能是他的心更寒冷吧!这时候,他最思念的家乡,就是关中的醴泉,他后悔把满腔抱负,满腹经纶奉献给这个不要脸的王朝,失去了十亩田园之乐,换来了流放边疆的夜夜孤愁。
  我的家离宋伯鲁家也就几百米,小的时候,我常常去宋家留下的老院中玩,也常坐在宋伯鲁坐过的石墩子上。宋伯鲁是关学大家,他的诗歌书法影响我们醴泉一代人。
  所以,天山留在我心中的印象,除了来自李白的征战无人还,还有来自宋伯鲁的穷边夜夜愁。
  我把我的看法告诉给我的好兄弟新疆大学老师范卫东,范卫东听了哈哈大笑,他说:“哥,都什么年代了?你说的是古代,那是李白、宋伯鲁这些骚文人心情不爽,用天山说事呢!他们只写冬天的天山,夏季的天山一样多姿多彩,一样风情万种。今天我们就去穿越天山,让你看看真正的天山深处。”
  于是,在七夕,我们一行驾车,从乌鲁木齐出发,去穿越天山。
  天山远望确实苍凉悲壮,在乌鲁木齐之南,万里碧空之下,天山就那么直挺挺拔地而起,而且山头白雪覆盖,确实让人觉得寒冷。但是,当我们从一条山间公路逐渐进入天山深处,却才发现,那座在远处看浑然一体的冰山,竟然变化成了一座座孤立的山峰,而且山峰上生长着一片片苍松翠柏,那些积雪只在山顶上偶尔存在着,白莹莹地映照着太阳。随着汽车前行,那些山峰不断变化着色彩和形状,或是碧绿的草地,或是开满山花的缓坡,或是岩石裸露的峭壁,有溪水孱孱流淌,有苍鹰大雁在蓝天上飞翔盘旋,确实是风情万种的样子。
  范卫东说:“哥,你看看,已经进入天山了,是不是你想象的冰雪世界?”
  我说,不识天山真面目,只缘未到此山中。



  汽车顺山势前行,或上或下,在群山中穿行,沿途有看不完的风光。一个多小时后,汽车出了一个谷口,突然就看见一条风光无限的山沟,夹在山峰之间,一条碧绿的河水顺着山沟缓缓流淌,两岸的岩石非常奇特,或猩红,或深褐,在阳光下变换着色彩,那些色彩构成了一幅幅巨大的抽象画,伸展在山崖之上。
  我看着那些山崖,吃惊得眨不上眼睛。
  范卫东说:“哥,这就是有名的阿拉沟,以前南疆铁路从这里通过,后来建了许多工厂,这里曾经热闹非凡,如今铁路改道,工厂搬迁,就变得有些荒凉了。”
  我望着车窗外,在岩石如画的巨峰之下,有许多残垣断壁,废弃屋舍,心中感到有些凄凉。我是喜欢怀旧的人,每当看到古人遗迹,便会产生许多联想,想象出那些当年在这里奔走的人,该是多么的青春靓丽,多么的满怀抱负,如今也随着岁月风吹云散了。
  在一个开阔的地方,我提议下车看看。我们把汽车停在小河边,我走下去,只见河上架着一座小桥,我循着水声,往桥头走去。
  这时候从远处的山沟里开过来一辆吉普车,远远地就看见吉普车也停在路边,从车上下来三四个人,其中有一个穿着白衬衣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走在前面,几个人一路指指点点,说着什么。
  我告诉范卫东,我们遇上坐山虎了。范卫东问我怎么知道?我说,你看看那个穿白衫留平头的,那姿势,那神态,肯定是当地当家的,不是这个镇的书记,就是这个县的书记。
  范老师听了就嘿嘿地笑,说:“哥,我就不服,我过去问问。”
  那几个人朝我们走过来,范老师就迎上去搭话,那个穿白衫留平头的敦实汉子,见范老师走过去,马上一改严肃的表情,脸上充满笑意。此时,他已经离我们不远了,我看见,在他白色的衬衣上,别着一枚鲜红的徽章,那是党徽,我心里笑了,看来我的判断准确无疑。
  范老师素来憨头憨脑,劈头就问:“你是县上的书记吗?”这个人顿时有些懵了。范老师抬手一指我,说:“我哥说你是县委书记,我就不信。”
  那个人看看我,笑了,说:“我就是县委书记。这个老师看人没错。”我站在几米之外,听得一清二楚。我得意地看着他们。只见县委书记朝我走过来,我仔细看看他,脸庞和我一个颜色,黝黑,身材敦实,看他脸上也有些风霜了,我猜测,他应该是我们的同龄人,五十左右的样子。
  他边握手边自我介绍:“赵文纪,和静县委书记。”
  我也自我介绍:“石岗,来自陕西的非著名作家。”
  没想到,这个赵文纪竟是知道我的,他马上问:“是不是写《大秦川》的石岗?是不是写《大记》的石岗?”
  我吃了一惊,在如此遥远边鄙的地方,竟然有人知道我?
  我稍微点下头,赵文纪就又和我握一次手。他高兴地说:“石岗老师能来我们和静,我们太高兴了。”
  赵文纪指指他身后的随行,一个个介绍,都是谁,叫什么名字,我没有听清。
  赵文纪非常热情,他赶忙让司机从车上抱下来一个西瓜,他亲自动手把西瓜切成块,递到我们手里。我问他们为什么在这里?赵文纪说:“阿拉沟是一条英雄的沟,过去修南疆铁路和三线建设的时候,有许多烈士遗骸,散埋在沟里,这几年铁路废了,工厂搬迁了,这些烈士也就没人祭奠,我们想着烈士为国家捐躯,不能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,去年我们把大部分烈士的遗骸已经迁到县城,建了烈士陵园,今天我们再来找找,怕遗漏了。”
  他的几句话,顿时就让我对他产生了敬意。这个赵文纪是个懂得生死大义的人。一个县委书记,能亲自在这荒山中寻找烈士遗骸,这就说明,他心中承继着英雄的气节,体察着英雄亲人的情感,这样的领导心中必然有大节,顾大义。如果一个地方,连死人都安顿不好,那么活着的人心里,也就无法安生。
  我说,文纪兄弟,向你致敬。
  没想到赵文纪竟然有些羞涩。他说,他此行还有一个任务,当年这些三线企业留下许多废弃铁路,他想利用这些废弃铁路,发展阿拉沟的旅游,让游客坐着小火车,一路观光阿拉沟的风景。
  我说,这阿拉沟确实风光无限,如果搞旅游,必然游客蜂拥。
  赵文纪说:“如果石老师没有特殊安排,就跟我们一路同行,到和静县上看看,再去巴音布鲁克草原看看。”我听了心里一阵欢喜,这真是搂草打兔子,意外的收获。要知道到一个地方,如果只看自然风光,那就是隔靴量脚,不得实质,只有接触到当地人,才能感受一个地方真正的精神,人才是一个地方最重要的风景。


  我们跟随赵文纪的车,顺着盘山公路南下。在车上,我问范卫东,这个赵文纪文气中带着英武,颇有些气质,究竟是个什么来路?
  范卫东说:“有事问百度,我也不知道。”
  我打开百度,输入赵文纪三个字,就能看见新疆和静县委书记赵文纪在县内各处调研的新闻,最叫我吃惊的是,这个赵文纪竟然是新疆且末县县歌的词作者,也是巴音布鲁克草原实景演出的词作者,我说,怪不得这个赵文纪看着不同凡响,原来是个大文化人。
  我也写歌词,也写过习主席故乡富平县的县歌,所以对赵文纪写的且末县歌歌词格外留意,“漫漫古丝路,悠悠小宛情,驼铃叮咚风卷旗,绿洲古城新,箜篌诉相思,岩画道古今,千年美玉成且末,万里黄沙垂昆仑。”这首词短短几句,说透古今,把且末的人文历史,风景名胜一网打尽,气势确是不凡。
  我正给范老师念歌词,前面赵文纪的吉普车突然一拐弯,朝路边草原上的小路上开过去,我们紧紧跟随者。两辆车来到一个蒙古包前,我看见,从蒙古包里出来一个穿着蒙古服装的红脸大汉,站在草地上,憨憨地笑着,看着我们的汽车。我们的车停下来,我赶忙下车。赵文纪走过来,拉着我,向那个红脸大汉走过去,赵文纪说:“我给你介绍,这位是这个村的支部书记,名字叫阿山。”我和阿山握手,阿山请我们进蒙古包坐下来,他的妻子端上一壶热奶茶。我们围着一个小桌坐下。我看见,赵文纪和阿山紧挨着坐在一起,在他们胸前,都有一枚鲜红的党徽。我端起奶茶,对他们说,我也是党员,向我们党的同志致敬!阿山和赵文纪高兴地端起杯子,我们以奶茶为酒,痛快地喝了一杯。
  赵文纪开始询问阿山,问草原上有没有发现可疑的恐怖分子?有没有偷猎的?有没有上天山盗采雪莲的?阿山说恐怖分子和盗猎的没发现,只发现几个盗采雪莲的,被他们劝回去了。赵文纪又问,给困难牧民补助的钱发放得怎样?国家救济的帐篷发到牧民手中没有?阿山都一一回答了。最后,阿山说,书记你放心,有咱们几个党员在这里,不会出什么事的。赵文纪说:“不是让我放心,是让石老师这些内地人放心,我们在边疆,就要把边疆守好。”
  我听了竟然激动起来,在这天山深处,在这雄鹰盘旋的大草原上,我突然感到了一种神圣和崇高。
  一会儿,阿山的妻子端来简单的饭菜,有蒙古奶豆腐,有马肠,我们几个人围坐在蒙古包里,品尝着这纯正的蒙古风情,阿山还唱了几段蒙古长调,我也唱了《大秦川》,当我唱到“中华脊梁,历尽苦难,挺立在天地间”的时候,我觉得,这些词就是写给他们的。
  吃完饭,我们又出发前往县城,临别时阿山一一道别,我搂着阿山的肩膀说,我的蒙古族兄弟,都是巴特尔(英雄)。
  我和蒙古族有着特殊的情分,我曾经有几年时间在锡林格勒大草原上游走,我的蒙古族兄弟胡日查·毕力格、巴图、岱森达日,还有出自黄金家族的孛儿只斤·阿拉坦仓,都和我有着如同兄弟般的情谊。今天我又记住一个新的蒙古族兄弟的名字,他就是守卫着天山的阿山。


作家石岗和中共和静县县委书记赵文纪

  我们在傍晚时分出了天山,来到一个大戈壁前,顺公路走十多公里,就出现一片树木茂盛的绿洲,在绿洲之中,楼房林立,这就是和静县城。
  我们在一家宾馆住下,赵文纪和我们告别了,赵文纪说:“我们要开会,没法陪石老师和范老师。但是,我们要用一个特殊仪式,欢迎石老师和范老师来和静。晚上,和静县的东归广场所有的彩灯全部开放,音乐喷泉一直开放到石老师尽兴离开为止。”
  我听了高兴地点头。望着赵文纪敦实的身子走向远处,才回过头来对范老师说:“文人不酸腐,带着刚烈之气,武人不粗俗,带有儒雅之气,这样的人都是男人中的极品呀。”
  范老师听了很高兴,说:“谢谢哥夸我。”
  晚上,我们来到东归广场,广场上花灯闪烁,音乐奏响,喷泉中的水柱随着音乐,在空中舞蹈。在这个四周都是沙漠戈壁的极旱世界里,这些舞蹈着的欢快水柱,就显得是那样的激动人心。
  我知道和静在《西游记》里属于乌鸡国,是唐僧师徒曾经路过的地方,孙猴子在这里救起过被害死投入井中的乌鸡国王。我想,如果唐僧师徒今晚看见东归广场的花灯,跳跃的水柱,不知会做出何等动作来?一定会以为到了西方佛界,才如此华美异常。
  我们在广场流连往返到子夜时分,才离开了。我临走前仔细听了一遍赵文纪作词的东归之歌,觉得回肠荡气。
  第二天,赵文纪来了,他邀请我们再去看看他们这几年修建起来的北山广场。
  北山广场是一片纯粹靠人工修建起来的小绿洲。在戈壁滩上,只有有水的地方,才能孕育生命,而新疆是极其干旱的地区。据说楼兰这些历史上闻名的古国,都是因为干旱而灭亡的。《西游记》中说,“却有八百里火焰,四周围寸草不生”,这句话虽然极度夸张,却也确实是新疆干旱的写照,所以,要改变和静的环境,首先就得解决水的问题。令我吃惊的是,和静县竟然采取了最科学的思维,用最廉价的成本,解决了这个千万年的环境难题,他们利用天山融化的雪水,修坝聚水,再埋藏地下管道,利用水的落差,把水引到县城边一片废弃的石料厂,再因山随行,建起一个风光秀丽的公园。又在园中修上回廊石亭,养上各种动物,竟然就成了一处绝妙的景致。我在北山公园转悠,竟感觉不出这是在大漠洪荒的新疆。
  赵文纪说:“这个广场绿化面积要达到30平方公里,我们要利用这片人造绿洲,来改造和静的生态。让和静人有一个休闲的去处,让外地来的游客能在这里体验林果采摘,林下养殖,水上娱乐项目。”
  我问:“这么宏大的项目需要花多少钱呀?”
  赵文纪说:“花钱并不多,关键是合理利用。自治区财政、农发、林业、水利各个领导部门支持一些,再把各部门项目整合在一起,再发动县上各单位干部义务劳动,这就在低成本下干出来了。”
  我感叹说,戈壁上人造新绿洲,这是造福万代的大事呀!
  离开北山广场的时候,赵文纪问我,有什么意见,我想想说:“我刚才看见孔雀旁边关着狐狸,会不会吓着孔雀呢?”我们一起大笑起来。
  告别的时候,赵文纪指着路过的一座停工的工厂说,他想把那里改造成一个艺术家创作的地方,他说:“石老师你回去宣传一下,看看陕西的艺术家谁想来,我们都欢迎。”我听了感慨地问:“能把艺术再引进来,这才是匡正风化的大事。”
  我们下一个目标是巴音布鲁克草原,也是赵文纪挥洒过心血的地方,和静县大,它的面积超过台湾岛,在这样一个面积超大的县工作,其辛苦可想而知。
  我们告别的时候竟有些恋恋不舍,赵文纪说:“石老师多来看看我们和静,我保证你每年来都会有新收获。”我点点头,上车了。
  在车上,我用刀郎的嗓音吼了一段:
 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,
 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,
  就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……
  我们的汽车再一次向天山深处而去,目标是巴音布鲁克草原。(文/石岗)
  

编辑:西部新闻中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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